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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往事·三十六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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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七月

七月一日的前幾個小時就這樣慢慢地過去了。赫敏和其他治療師們都站在門廳裏,望著時鐘。等待著。幾乎連一句交談也沒有。

赫敏站在窗邊,一邊在玻璃上畫著如尼符文,一邊小心地把關於德拉科的每一個念想都從腦海中抹去。恐懼如同密密麻麻的藤蔓一般纏繞著她。她的視線不時地掃向時鐘。快到正午了。她的雙手開始微微顫抖起來。她緊緊抓住窗框,目不轉睛地盯著時鐘。

西莫答應過會派守護神回來報告情況的。

正午的鐘聲準時敲響。赫敏站在那裏,看著時間繼續一分一秒地流逝,害怕得連呼吸都忘在了腦後。

什麽都沒有發生。

你出錯了。你犯錯了。你算錯了。他們把所有的信任交給了你,而你卻算錯了。

她一聲不響,呆呆地盯著指針,直到周圍的房間在她視線中變得模糊,手指和手臂傳來刺痛。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著,胸口仿佛被利刃刺穿。

就在這時,一只全身散發著白光的狐貍突然沖入了門廳。"成功了!完全準時!那個鬼東西突然就從天文塔上爆炸了,保護咒屏障全都坍塌了。"

赫敏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直到西莫的狐貍守護神消失不見,她才終於發出一聲尖銳的喘息,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板上哭了起來。她覺得胸骨痛得像是骨折了一般,雙手緊緊按住胸口,試圖平覆呼吸。她的肺部抽搐著,伴隨著一陣又一陣劇痛。

成功了。她垂下頭,下巴緊貼著肩膀,掙紮著想要吸進空氣。喉嚨和肺葉都似被烈火燒過一樣幹燥而灼燙。成功了。炸彈準時引爆了。她驟然松了口氣,渾身發抖。周圍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但她一句也聽不清。

她用雙手捂住嘴,努力想要止住哭泣。冷靜下來。冷靜下來。你正在值班待命。她把臉深深埋在臂彎裏,如釋重負地抽泣著,直到她的頭開始突突地抽動起來。

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了她的胳膊,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

"來吧,親愛的。"波比邊說邊用胳膊環住赫敏的肩膀,赫敏仍用手背捂著嘴哭泣著。"喝杯熱茶吧。如果有傷員被送過來,帕德瑪會立刻告訴我們的。"

波比領著赫敏穿過走廊來到廚房,扶著她坐在桌旁。赫敏擦去臉上的淚水,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緩緩吸氣,默數到四,再緩緩呼出,默數到六;反覆多次,她的胸部終於不再抽搐。胸骨仍在隱隱作痛。她擡起一只手按在胸口,直到感覺自己的心跳漸漸平覆。

廚房裏出奇地安靜。她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被幾十道診斷投影包圍在中央。波比站在她身旁,神情緊張地檢查著各種診斷結果。

赫敏的胃猛然一沈,雙手立時攥成拳頭,一股緊張感如電流一般順著脊椎躥了上來。她抽出自己的魔杖,淩厲地揮向周圍,所有的診斷光帶隨即消失。

"我記得你說的是喝茶吧,波比。是我理解有誤嗎?"她喉嚨發緊,語氣刻薄。

波比擡頭看向赫敏,臉上沒有一絲歉意。"你也許確實是個天才治療師,但我從事這份工作的時間比你要長幾十年。你—你應該服些魔藥來緩解焦慮。"

赫敏揚起下巴,咽了口唾沫,然後垂下了目光。"我不能。那類魔藥會對大腦封閉術產生幹擾。"

波比嗤了一聲。"一味依賴大腦封閉術去應付精神焦慮,和用繃帶治療爆破咒的傷口沒半點區別。把那些思想一寸一寸地隔開根本不是在修覆,只不過是隱藏罷了。而且—"她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你還使用了黑魔法,所以更是加劇了這種狀況。"

赫敏渾身僵硬,迅速擡起頭來。

波比定定地迎著她的目光。"我不是傻子。很早之前,我就開始懷疑你究竟用了什麽咒語,才能那麽快地解構蘇塞克斯發明的詛咒,並且阻止傷害繼續蔓延。你—你—"

波比的聲音啞在了喉嚨裏。她抿緊顫抖的雙唇,幾秒鐘後才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黑魔法的侵蝕是會累積的。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你都得付出代價。我之所以到現在為止都沒說一句話,是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更了解這種代價。"她試探性地把手放在赫敏的肩上。"你一定知道,你的侵蝕已經發展到了臨界點,再往前一步就真的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害了。"

赫敏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她移開目光,這才註意到廚房周圍已經被設下了隱私咒。

"我知道。"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我—那只是—我沒有經常—"她沈默了下來,下意識地將手掌舉到頸邊,撚動著那條沒有任何墜飾的項鏈。她搖了搖頭。"算了。這不重要。"

她擡頭看向波比,臉上掛著蒼白無力的微笑。"只要戰爭一結束,我就不會再繼續了。我會停手的。我保證。而且,我也會去看精神治療師的。"

波比哀傷地嘆了口氣,點了點頭,手掌溫柔地在赫敏背上揉著圈安撫。"你們這些孩子都應該去看精神治療師。尤其是你和哈利。我真希望自己當初勸阿不思把哈利送去聖芒戈的時候,態度能再強硬堅決些。"

赫敏眨眨眼睛,蹙起眉頭。"什麽意思?"

"哦,"波比又嘆了口氣,臉上的疲憊之色清晰可見,"那會兒哈利才一年級,剛剛經歷過關於奇洛教授的那場不幸遭遇。第一次幫哈利做檢查的時候,我就有些在意他的魔法標識。他的情況不太正常,看上去就好像—他有兩個標識。"

"兩個?"赫敏重覆著,頓時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仿佛她的血管裏帶著冰渣。

"對。我以前從沒見過這種情況。我告訴了阿不思,他說一定是多年前的那道殺戮咒從哈利的標識中分裂出了一小部分。但是當時居然誰都沒有想到要在把哈利交給他的麻瓜親戚之前先送他去做一趟檢查,真是太可惜了。阿不思也看過診斷結果,還說沒什麽好擔心的。我堅持要讓哈利去聖芒戈,他就說如果那樣的話,哈利很可能會被強制進行大量的創傷檢查,因為那些研究人員會想要利用他來研究殺戮咒。阿不思認為我所說的這個問題最終會自愈的。看樣子,事實也的確如此,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的兩個魔法標識似乎又重新結合在一起了。

波比若有所思地把頭歪向一邊。"但是—他還是會時常頭痛難忍,所以我也懷疑事情會不會有些不大對勁。"

赫敏如遭重擊。

"你確定是兩個魔法標識?而不是一個殘存的詛咒標識和一個魔法標識?"赫敏聲音尖利地問道。

"兩個都是魔法標識。"波比點頭以示肯定,隨後拉出了赫敏身旁的椅子,一邊嘆氣一邊坐了下來。"我也嘗試著從過去的治療案例中尋找類似現象的記錄,但毫無結果。畢竟,哈利是唯一一個在殺戮咒下幸存的人。"

赫敏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你說過—幾年前我向你詢問他魔法標識的時候,你說那沒什麽大不了的,你說這對哈利來說是很正常的。"

波比再次把她的手輕輕地放在了赫敏的肩上。"我是不想讓你擔心。而且你問起的時候,兩個標識幾乎已經完全結合在一起了。"

赫敏的嘴唇抽搐了一下,她竭力措辭想要問出下一個問題。"這麽說,那是同一種標識?小的那個和大的完全相同嗎?"

"不完全是。由於經歷了分裂,阿不思說它變得和原來不一樣了—"

赫敏騰地站起身來,椅子隨著她的動作向後倒去,哐啷一聲撞在石材地板上。"不對。魔法標識是基於靈魂而誕生的,不可能會變成不同的樣子。我得走了。"

她沖出廚房,大步跨上樓梯拿上鬥篷和背包,在任何人來得及阻止自己之前,一陣風似的奔出了格裏莫廣場的大門。

她幻影移形時雷厲的動作帶起一聲劈啪驟響。下一刻,她便落在了禁林裏鳳凰社的指定幻影顯形點。

霍格沃茨城堡在目所能及之處高聳著。即便是在禁林之中,她也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的黑魔法腐臭味,夾雜著爆炸後散發的金屬氣味。她以最快的速度向城堡走去。"

"格蘭傑?"一位肩膀寬闊的抵抗軍戰士從一棵樹旁出現,身上的幻身咒正在漸漸消失。

赫敏立刻轉頭看向他。她模糊地認出他是自己見過的戰士,但卻叫不出名字。

"你來這裏做什麽,格蘭傑?"

"我要見哈利。"她盯著他,緊緊地攥著魔杖,直到木質杖柄死死抵住她的掌骨。她感到渾身冰冷。"我有事要見哈利。"

那名戰士有些困惑。"他在城堡裏。所有人都進去了。這裏除了正在看守的偵察兵以外就沒有別人了。"

赫敏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那我去城堡找他。"

他們朝著禁林的邊緣走去。她能看到被炸得半毀的天文塔仍在冒煙。兩人在幾座被咒語隱藏起來的帳篷前停了下來。

"赫敏,你怎麽在這兒?"安吉利娜從帳篷裏探出頭來。

"我要見哈利。"

"現在?就不能等到晚上嗎?"

赫敏哂笑。"如果可以,我就不會幻影移形五百英裏追到這裏了。"

"哦,好吧。我會通知他的。你就呆在營地裏。我們會派幾個人進去把消息告訴哈利。"

赫敏咽了口唾沫,只得依言等待著。她的胃裏泛起一陣火辣辣的灼燒感。

真是度秒如年。赫敏走進了戰地治療師們的帳篷,協助他們治療受傷的抵抗軍戰士們,並決定哪些傷員應該被送回格裏莫廣場。

她也從戰士們嘴裏聽說了一些斷斷續續的、關於城堡附近的情況。炸彈爆炸後,保護咒屏障完全坍塌。抵抗軍迅速突入,打得敵人措手不及。整座城堡除了外部的保護咒,其餘的安全措施異常松懈。監獄的衛兵們在抵抗軍猛烈的攻勢下節節敗退。

目前,抵抗軍已經占領了入口大廳和禮堂。敵人遲早會發動反擊,抵抗軍則希望在那之前盡可能地鞏固自己的據點。

然而這一切進行得太過順利了,戰士們反而感到緊張不安。哈利和一小隊戰士早就借著第一輪進攻的掩護悄悄溜進了城堡,可是到現在為止,都還沒有人見過他們。

帳篷裏的空氣令人窒息,滿是血腥、殘留的黑魔法和魔藥的氣味。汗水的鹽味,血液中刺鼻的銅金屬味,以及混合於其中的、已經失效的魔法氣息,不斷在她鼻腔裏肆虐著。

赫敏一言不發地治療著傷員們,眼睛時不時掃向帳篷入口,想看看哈利有沒有回來。

終於,帳篷的門簾被推撥到一邊,哈利沖了進來,羅恩和弗雷德緊隨其後。她看著哈利蒼白的臉,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你早該想到的。他是你最好的朋友。你早該察覺到的。

"赫敏,怎麽了?"

赫敏立刻丟下手裏的工作,匆匆穿過帳篷朝哈利走去。兩人的距離剛剛縮短到一臂之內,她的手指便立刻抓住了他上衣的布料。

"我們剛與主力部隊會合,就得到消息說你來了。"哈利蓬頭垢面,滿身灰塵。他擦了擦臉,手掌的動作在額頭上留下了一圈煙灰。"你來這裏做什麽?難道是金妮出事了?"

"沒有,"赫敏趕忙搖頭否認,"沒有,金妮她很好。她還在格裏莫廣場呢。跟我來,這邊有一座小一些的帳篷。"

哈利明顯松了一口氣,跟上了她的腳步。他先前那股憂郁的情緒已經消失不見。他的眼睛清澈透亮,表情全神貫註,就像他騎著掃帚在魁地奇球場上穿梭時那樣。

"我們找到了,城堡裏的那個魂器,就在有求必應屋裏。是拉文克勞的冠冕。羅恩用格蘭芬多寶劍把它劈成了兩半。所以—現在只剩下那條蛇了。納威和—"

赫敏將他拉進小帳篷內,把羅恩和弗雷德擋在了外面。"我需要私下確認某些東西,"她對他們說,"幾分鐘就好。"

羅恩低下頭,皺眉看著她。"赫敏,現在真的不是—哈利必須要—"

她擡頭望向羅恩憂心忡忡的臉,只覺得胃部痛得扭曲打結。"我需要幾分鐘時間。這非常重要。"

羅恩打量著她,慢慢地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就在外面等。"

她喉嚨發緊,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她在帳篷入口設下保護咒,隨後轉過身,對上了哈利疑惑不解的臉。

她顫抖著吸進一口氣。"哈利,我需要你坐下來,讓我檢查一下。我知道,現在似乎不是做這種事情的時候,但我需要你相信我。"

她推著他坐到椅子上,擡起手指輕輕撫上他的太陽穴,想要擦掉他臉上的汙跡。她端詳著他的臉,覺得顴骨隱隱作痛,手指微微顫抖。

她強迫大腦封閉術的墻壁牢牢矗立在原位,隨後把手收了回來。片刻後,她的手指便恢覆穩定,註意力高度集中,如同站在手術臺前。她揮動魔杖,覆雜的診斷投影立刻顯現出來。然後她低聲念出咒語,在哈利周圍織起一張分析魔法網。

她後退一步,仔細研究著他的魔法標識。就算以前確實有兩個標識存在,現在的情況也大不相同了—它們幾乎已經完全結合在了一起。她小心翼翼嘗試著把它們區分開來,想要分辨清楚,可是它們卻如此錯綜地彼此糾纏。

哈利註視著她的神情動作,問道:"赫敏,你在做什麽?"

赫敏沒有理他,而是又對他施了一道咒語,繼續觀察著投影中的變化。但是沒有任何效果。她又接連試了好幾次。

她打量著自己織出的分析魔法網,胸口沈重的鈍痛愈發加劇。她眨了眨眼睛,迎上哈利的目光,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哈利—我要碰一下你的傷疤。"

"不,不要。"哈利的身子猛地向後一縮。

赫敏緊緊地抓住他的肩膀,直到她能透過他的夾克感覺到他的骨頭。他一直都是這麽瘦削。"哈利,我必須這麽做。對不起,我知道這會很痛。但你也一定知道,若非事出緊急,我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到這兒來的。"

哈利擡頭看著她,遲疑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好吧。你可以碰它,但你要先告訴我這是為什麽。"

赫敏猶豫著,嘴唇抽搐了起來。"讓我先檢查一下—然後我再告訴你我在做什麽。"

哈利的目光在她臉上逡巡了片刻,短促地點了點頭。

赫敏低聲念出咒語,用魔杖尖抵上他前額的閃電形傷疤。她的魔杖一碰到哈利的皮膚,哈利便咬著牙發出一絲壓抑的尖叫,腦袋猛地向後一甩,差點連人帶椅子倒了下去。他面前投影中的魔法標識突然顫動起來,其中的一部分慢慢變成了血紅色,陌生的標識如浮雕一般清晰鮮明地凸顯了出來。紅色的卷須彎彎扭扭地聚集在一處,緊緊纏繞著另一個較大的魔法標識。

與赫奇帕奇金杯中的魔法標識一模一樣。

赫敏猛地收回了自己魔杖,發出一聲低喘。"天哪…"

"那是什麽?赫敏!那—那是什麽?"哈利盯著眼前的投影,面色慘白。

赫敏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每一處都被碾成了塵土。她張開嘴唇,喉嚨裏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她強迫自己咽下哽在喉間的情緒,又試了一次。"那—那是一塊靈魂碎片,哈利。你—你的身體裏有一塊湯姆的靈魂碎片。"

哈利張著嘴,兩眼死死盯著投影光帶,臉色已經泛起灰白。

赫敏咽了口唾沫,下巴微微抽動著。她用顫抖的手指握緊了魔杖。"使用殺戮咒的時候,巫師的—靈魂…會被撕裂。在你還是個嬰兒的時候,湯姆對你施的那道詛咒被反彈了回來,當時一定有一塊靈魂碎片被撕了下來。正常情況下,靈魂碎片只會被封存於某樣物品之中—但如果它在施咒之後被留在原處,沒有人去管它—它必然會緊緊依附於在場的唯一生命體,然後…試圖與你融為一體。"

她的胸膛緊緊揪成一團,以至於幾乎無法呼吸。"對不起…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我應該—要是我能早點發現的話—對不起,哈利…"

哈利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怔忪地望著自己的魔法標識,還有那盤繞著它、寄居在它周圍的靈魂碎片。赫敏的舌頭像是在嘴裏凝固了一般動彈不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嘔吐。

她努力轉動思緒,絞盡腦汁思索著她所能想到的任何可能。一定有辦法能把它取出來,在不殺死哈利的情況下把它取出來。

沒準,德拉科的藏書閣裏就一本書能派得上用場呢?抵抗軍必須撤退,離開霍格沃茨。她必須把哈利帶離這裏,為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做進一步研究,也許她能找出什麽法子呢?只要她確保哈利能夠遠離戰場,然後—她就能去找德拉科。

"當然了…"哈利輕笑一聲,打斷了赫敏的沈思。"當然了—事情就是這樣。'兩個人不能都活著,只有一個生存下來',我早該猜到的。"他發出了一串聲音,但赫敏也不知道那究竟是笑還是哭。他站起身來,抽出自己的魔杖輕輕一揮,驅散了周圍的投影。然後他舉起一只手,用掌根壓住額頭的傷疤。

"一直以來—我都以為我之所以會成為救世主,只是因為湯姆和我很像而已。一樣是混血,一樣是孤兒,魔杖杖芯也是取自同一只鳳凰的尾羽,還都會說蛇佬腔…"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發出一陣低沈的笑聲。"一直以來—我都以為只要我拒絕使用黑魔法,堅定不移地選擇光明,我就能打敗他—就算我覺得自己快要被逼瘋了也沒有放棄。因為我以為事情就是這樣,這就是它的意義所在。"哈利哽咽了一聲。"可是…顯然不是這樣。"

帳篷內一片死寂,仿佛兩人的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將近乎凝固的空氣驟然撕裂。

"哈利!我們得走了。"羅恩的高喊從施了保護咒的帳篷入口處傳來。

哈利猛地擡起頭來,但他目光的焦點似乎停留在很遠的地方,仿佛在做夢一般。他看向赫敏,一半的神識似乎仍游離在外。"你會照顧好金妮的,對嗎?還有,告訴羅恩—在一切結束之後—告訴他,他是全世界最好的搭檔。"

說罷,他擡步便向門簾走去。赫敏驚恐地意識到哈利打算做什麽,一個箭步沖到他面前抓住他的雙臂,強迫他停下腳步。

"不,哈利!不要!我能想出辦法的。我們已經毀掉了城堡裏的魂器,我們現在就撤退。給我點時間,我一定能有辦法把它取出來的,一定有辦法的,我一定能找到辦法的。哈利—哈利—"她試圖強迫他直視自己的雙眼。"你今天絕對不會死的!"

哈利伸出手,指尖拂過她的臉頰。他端詳著她,仿佛要把她的樣子深深刻入腦海,就好像他們已是經年未見,之後也再沒機會重逢一般。

"你真的是個非常好的朋友,赫敏。你一直都是那麽相信我,有時甚至比我相信自己還要多。"

她向後一縮,躲開了他的觸碰。"我們得傳信告訴穆迪,讓所有人在有更多食死徒出現之前全部撤離。哈利—求你,一定要讓我想辦法來把它取出來。"

哈利搖搖頭,露出傷感的微笑。"他就在我的腦子裏,赫敏。我們之間的那種聯系,它就存在於我的大腦裏。沒有什麽安全的方法可以逆轉長期潛伏於大腦中的黑魔法。當初百般嘗試治愈亞瑟未果之後,你就是這麽說的。"

赫敏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我會想出辦法的。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就自己發明。"赫敏的聲音劇烈地顫抖著。"求你,一定要讓我試試。"

哈利抓住她的手腕,堅定地把她的手從自己身上拉開。"赫敏—我早晨就告訴過你,今天就是終結之日。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不能同時活著,不能同時幸存。事情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不,不是的!我們可以繼續戰鬥。我們會全部撤離—"

他神情嚴肅地盯著她。"今天已經死了很多人了,赫敏。這麽多年了,他們一直都在犧牲,為我而戰,保護我,他們今天會來這裏,也是為了替我創造機會,讓我能夠進入霍格沃茨。我這一輩子—已經有無數人為了保護我而死。我不能再讓別人為我去死了—尤其是當我已經知道自己有能力阻止這一切的時候。這場戰爭不能再持續下去了。它必須結束。這—這就是我應該做的。"

他低頭看著地面,臉上的決意有些微的動搖。"你會照顧好金妮的,對嗎?告訴她—告訴她我一直都在想著她—直到最後一刻。"

他說完便邁開腿,想要繞過她徑直走出帳篷,但赫敏又一次一把抓住了他。她的喉嚨哽得發疼,仿佛那條名為絕望的繩索正死死勒住她的脖子。

"哈利—哈利—金妮懷孕了。"

哈利頓時呆若木雞,猶如中了石化咒般僵在原地。然後他轉過身來盯著她,一臉無法理解的表情。

赫敏輕輕地抽泣了一聲。她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把胸腔撞出大片的瘀傷。"二月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懷孕了,然後她求我幫她瞞著這件事,因為她怕你會擔心她。但是她真的懷孕了,是個男孩,預產期就在十月。所以你—你不能死—你必須要見見你的兒子。求你,求你了,跟我走—"她的聲音啞在了喉嚨裏。

哈利緩緩搖了搖頭。"不要—不要這樣,赫敏。不要說這種話來阻攔我。"

冰冷的淚水湧出了她的眼角,她的聲音也在劇烈地顫抖著。"我沒有騙你,哈利,我以我的魔法發誓。她的身孕很快就滿六個月了。自從她知道了是個男孩,她就一直叫他詹姆。"

哈利面色蒼白,喉嚨裏發出一陣痛苦的嘶吼。

赫敏強忍著不哭出來,五官幾乎揪在一處。她抓著他的手收得更緊。"求你了—哈利。我們去找阿拉斯托,讓大家全部撤退。"

哈利的身子開始發抖。她看得出他在動搖。

"求你了,哈利。"

外面的噪音和尖叫聲越來越大。她聽見羅恩又朝帳篷高喊了一聲。哈利抽搐了一下,望向帳篷的入口。

他低下頭,深吸了一口氣。

"答應我,你會替我照顧好他們。"

赫敏覺得內心有什麽東西迅速枯萎了下去。她的手從他的衣服上滑落下來,無力地垂回身體兩側。哈利的手指卻隨即跟了上來,一把握住了她的右手。

他的雙眼裏寫滿了絕望。"答應我,赫敏。答應我。"

"我答應你。"這句話仿佛是生生從她心口被撕扯而下,又被拽進了她的喉嚨裏,字字泣血一般自她的唇間吐出。"我會永遠照顧他們的,只要我還活著。"

他把她的手握得更緊,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連帶著身子都向下一沈。然後他松開了手,向後退了一步。"謝謝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

他把手伸進口袋,掏出隱形衣,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赫敏怔怔地站在原地,盯著他消失的地方。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幾乎如宕機一般完全無法思考。仿佛整個人生都在她的腳下崩塌殆盡。

她強迫自己挪開步子,跌跌撞撞地走到帳篷的入口。

"赫敏,哈利呢?"羅恩越過她的身子,盯著她身後空無一人的帳篷。

"走了—"她的聲音沙啞刺耳。她緊緊攥住帳篷的布簾,直到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白。"對不起。我想攔住他的,可是他穿上隱形衣就消失了。"

"你都跟他說了什麽—?操。算了。快點離開這裏,食死徒的數量比我們預計的還要多。"羅恩邊說邊瘋狂地環顧四周,確保戰鬥沒有向他們所在的地方逼近。"我會找到哈利的。你趕緊走。"

赫敏還沒來得及說話,羅恩便和弗雷德朝著城堡飛奔而去。

她站在帳篷入口,看著眼前的景象,仿佛她被困在一場自己正身處戰場邊緣的噩夢之中。

四面八方都是飛掠的咒語。空氣中彌漫著濃煙、詛咒、血腥和皮肉燒焦的氣味。淒慘的尖叫聲和咆哮的念咒聲不絕於耳。食死徒的增援部隊仍在從霍格莫德不斷向霍格沃茨湧來,龐大的軍隊不一會兒便橫掃全場,將抵抗軍包圍在霍格沃茨城堡的墻壁之內。

離赫敏三十英尺遠的地方,一個女巫被一道紫色的詛咒擊中,倒了下去。她的身子無力地摔在地上時,面孔正對著赫敏,臉色呆滯,雙眼無神。赫敏的手不禁抽搐了一下。她認識那個女巫。一個多月前,在薩裏郡的那場襲擊中,是她親手把她從戰場上帶回了格裏莫廣場,事後也是她治好了她的傷。

殺死女巫的食死徒轉身離開。他沒有戴面具。赫敏一看見他的臉,只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在血管裏凍結成冰。

她認出了他。

她之前見過他。幾個月前,他在鳳凰社的一次監獄營救行動中被俘。她清楚地記得自己給無數食死徒灌下了活地獄湯劑,讓他們進入假死狀態,而他就是其中一員。事後他被交給了比爾和芙蓉,關進了鳳凰社的監獄裏。

她的目光再次掃過戰場:五年以來,鳳凰社抓捕的所有俘虜,都從假死狀態中恢覆了過來,並被送到了霍格沃茨的戰場。難怪,難怪食死徒的數量如此之多,遠遠超過了鳳凰社預計數字。

他們是怎麽找到監獄位置的?這根本說不通。鳳凰社當初專門建造那座監獄,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即使戰敗,監獄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傳來,地面都跟著震顫起來。幾十名抵抗軍戰士瞬間被一團熊熊烈火拋向半空。厲火還在繼續膨脹,扭曲蠕動著,變成了一條龐大的火蛇,在戰場中穿梭爬行,周圍的空氣隨即變得又濃又臭,滿是硫磺的味道,進一步逼退了抵抗軍。

伏地魔站在火蛇旁邊,兩側站著一群食死徒,有些戴著面具,另一些則沒有。納吉尼正掛在他的肩膀上。

"哈利·波特,站出來,面對我。"

伏地魔的聲音極高,冷如寒冰,聽在耳裏便如鋒利的刀刃劃過脊骨一般令人戰栗。他用了洪聲咒,赫敏連他吐字時的低嘶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仿佛他就伏在她的肩頭,直接對著她的耳朵在說話。

"站出來,投降吧,否則我會懲罰每一個愚蠢地追隨你、保護你的男人、女人,以及孩子。"

哈利沒有現身。

赫敏此前從未見過伏地魔本人。她聽過無數關於他的描述,但這是她第一次親眼見到他。

他身形瘦削,面色白得可怕,猩紅色的眼睛幾乎閃著血光。

幾十名戰士突然向前沖去發起攻擊。伏地魔漫不經心地揮了揮魔杖,他們便被狠狠地甩了回去。他身後的那群食死徒作勢便要上前,但伏地魔微微舉起手,讓他們安靜了下來。

"你們親愛的救世主把你們帶到了這裏,卻拋棄了你們。"伏地魔說道。

抵抗軍戰士們一次又一次地發起進攻,又一次又一次地被打退了回來。阿拉斯托也在其中。他正在萊姆斯和唐克斯的掩護下拼命攻擊著敵人。米勒娃在一旁和他們並肩作戰—為了幫助哈利潛入城堡尋找魂器,她離開了那群她視如己出的孤兒們,來到了霍格沃茨。每一次的沖鋒中都有DA成員們的身影:帕瓦蒂;西莫;安吉利娜—盡管腿腳因為膝蓋的舊傷不夠利索,她仍然奮力向前沖去;還有納威—他接連躲過了好幾發咒語,終於沖到了伏地魔的近處。

抵抗軍數次進攻後,伏地魔似乎厭倦幹等著哈利主動現身了。他輕而易舉地擊退了大部分戰士,卻用全身束縛咒綁住了納威。他走近幾步,打量著納威的臉。

"手裏沒有魔杖就敢沖上前來。抵抗軍還真是魔法界的毒瘤。納吉尼,好好享用吧。"

說完,他伸出了胳膊,納吉尼順著他的手臂從他肩膀上滑了下來,落到了地上。伏地魔轉過身,指揮著火蛇向抵抗軍攻去。

納吉尼立起蛇頭,向後微微一縮,正要撲向納威。就在這時,納威突然掙脫了束縛咒,同時高舉右手。伏地魔說得沒錯,他手中確實沒有魔杖。格蘭芬多寶劍弧光一閃,納吉尼已然身首異處。赫敏的心跳都隨著遠處的這一幕而停止。

蛇身頹然墜落在地,一股黑魔法的氣息飄蕩而出,在空氣中漸漸消散。

伏地魔發出一聲憤怒的嘶吼,猛烈掃過周圍數十英裏的空氣,赫敏能感覺到耳膜上的強大壓力。他舉起魔杖想要對納威射出詛咒,但還沒等他念出咒語,哈利突然現身,將納威整個人擋在身後。

"我來了,湯姆。"哈利說。與伏地魔洪聲咒作用下的聲音相比,哈利的聲音幾不可聞。

整個戰場一片寂靜。

哈利和伏地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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